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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都市报:“聚焦留守儿童培养模式”系列报道之1

“聚焦留守儿童培养模式”系列报道之1

 

亲情残缺,教育如何不残缺?留守儿童培养突 破口在哪里

 

留守儿童,多年来出现在媒体和公众眼中,有其多面性。他们一方面懂事、听话,待人真诚,另一方面也存在着教育乃至心理上的缺失。

  作为长期困扰我国的教育难题,如何让留守儿童“上好学”是重中之重。最近几个月,全国范围内开展一次农村留守儿童摸底排查工作,也显示了国家找出留守儿童问题的决心。

  湖南耒阳一所约70%学生都是留守儿童的学校,最近5年出了7名清华北大学生,其中今年就有2名,揽下全市理科前100名中的68名,文科一半上一本线的学生也是出自这里,似乎又颠覆了留守儿童难以获得优质教育的印象。但从全国范围来说,传统的乡村学校、寒暑期开展的支教活动、随迁留守儿童接受异地教育,却又仍然是当下留守儿童培养的主流模式。

  本周开始,南都教育平台将陆续推出聚焦留守儿童培养模式的系列调查报道,试图探索当前留守儿童教育的突破口。

  模式1

  乡村普通学校:

  师资匮乏6个年级只有9个老师

  今年暑假,香港卫视慈善基金会主办的“守护天使青藏行”活动如常举办,来自广东、江苏等地的30多名大学生前往青海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加吾岗完小和东维完小义务支教,同时对学校进行了调研,试图还原一所乡村学校的教育现状。

  师资严重不足

  加吾岗完小地处偏僻,学校周边只有土路和山路,距最近集市所在地步行也需约一个小时,没有班车。当地属半畜半农地区,而当地家庭主要靠畜牧业维持生活,收入并不丰裕。这里的小学生基本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打工,有的跟爷爷奶奶生活,也有些孩子被寄养在亲戚家里。

  加吾岗小学学生总数78人,教师9名,一栋三层的楼,就是六个年级教室所在地,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但幸好离村里各户都不远,较之于当地其它一些学校,加吾岗完小难得有完整的年级,因此也被称之为完小。可以说,加吾岗小学是一所非常典型的、以留守儿童为主的乡村普通学校。志愿者调研得出的数据,也赤裸裸地反映了学校的师资严重不足。

  由于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孩子们逐渐养成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但对于陌生人,也有明显的羞涩胆怯。当询问一个孩子家里的情况时,孩子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回答:“妈妈在山上、姐姐在外地、爸爸在天上。”

  志愿者们向南都记者介绍,许多家庭父母在外打工,老人和小孩则在家种田地、养牛羊。父母很久才回家一次,孩子一开始会很想念,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这种独立的生活方式。

  提到留守儿童教育,曾多次支教的志愿者周志远表示,自己去过的几所学校,教育资源匮乏,师资力量薄弱,这也是农村教育面临的两大难题。“一些偏远地区的学校可能会收到教材、课外读物以及衣物等,但仅靠物资是远远不够的。”他认为,孩子们更多需要的是老师,老师进入这些地区,教授知识的同时,还能带来外面一些精彩有趣的事物。

  在当地,到处可见古老的村落及废耕的土地,村民们则反映,村里很多青年、中年人都在外面打工,以留守儿童及老人居多。志愿者调研则认为,这一状态使农民青年产生自我贬抑,不愿意留在农村,不断向外流动,而农村流失的不仅是体力劳动者,也是农业和社区发展所需的智力资源,“如果有文化的劳动力离开农村,那么,农村教育必然继续受到影响。”

  留守儿童占农村儿童37.7%

  全国范围内,究竟有多少留守儿童?目前还没有确切数字。今年初,民政部、教育部、公安部联合发文,要求全国范围内从2016年3月底至7月底进行一次全面的农村留守儿童摸底排查工作,数据已经在近期进行了陆续公布。根据青海省公布的数据,该省留守儿童共18180人,其中在校生和在幼儿园的为15168人。此外,湖北省现有农村留守儿童73.9万余人,福建有农村留守儿童约10 .5万人,其他省份未来也将陆续公布。

  至于全国留守儿童有多少,2016年的最新数据恐怕要等此次摸底排查工作结束后统计才得知。20 13年全国妇联发布的《我国农村留守儿童状况研究报告》,则是近年我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况研究数据较为全面的一份报告。该报告显示,根据《中国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样本数据推算,全国有农村留守儿童6102 .55万,占农村儿童37 .7%,占全国儿童21 .88%。

  报告还显示,我国6-11岁和12- 14岁的农村留守儿童在校比例分别为96 .49%和96 .07%,表明他们绝大部分正在学校接受义务教育,农村留守学龄儿童义务教育总体状况良好,但部分中西部地区的农村留守儿童受教育状况相对较差。这一结果也符合加吾岗村支教志愿者调研的结果,尽管孩子有学可上,但教学质量却难以保证。

  模式2

  假期支教:

  时间尴尬且难固化

  贵州毕节也是一个知名的留守儿童城市,该地近年发生的留守儿童悲剧事件令人惋惜。其中最著名的一次是2015年6月9日,毕节田坎乡4名兄弟姐妹留守儿童在家中疑服农药中毒死亡,4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13岁,最小的仅5岁。而在20 14年4月,毕节市小吉场镇南丰村一宗强奸案,有12名受害女生,她们大部分是留守儿童。

  “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每天就看电视、吃饭、睡觉,你们来了我就不会那么无聊。”华南师范大学的李琪琪此前在贵州毕节市进行了为期半个多月的支教,她所在的华南师范大学“为爱远征”团队,从2013年至今,每年暑假都会到该地进行定点支教,支教对象便是当地的诸多留守儿童,听到当地孩子们说出这句话时,李琪琪说,这是让她接下团队队长一职的最大动力。

  有专家指出,除了极少数儿童能够跟随父母到城市接受教育之外,大部分生活在农村老家的留守儿童,受教育机会和资源都处于弱势地位。对于留守儿童的培养模式,除了前述的乡村普通学校,暑期支教也是一种常见的方法。

  李琪琪告诉南都记者,暑期支教对于留守儿童而言,更多起到的是陪伴作用。“刚开始接触他们会很害羞,很快就熟悉起来,在课堂内他们很活泼,但是回到家之后孩子们又变得跟平时一样很安静。”李琪琪告诉南都记者,当地留守儿童的辍学率极高,校长希望大学生的到来能够给孩子树立榜样,让他们更有动力继续学业,对未来更有憧憬。

  不过,李琪琪也表示,未来暑期支教这种形式还会每年坚持下去,但对于当地留守儿童来说,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太短,她期待能够探索更有效的模式帮助留守儿童。

  “奉献我们微薄的力量带给孩子们一点对外界的认知”,尽管支教有积极意义,但参加了加吾岗村支教的周志远心里同样有困惑存在。他表示,尽管支教带来的正能量显而易见,但支教时间的选取一般都较为尴尬,大学生短期支教多安排在寒暑假,这个时间,正是被支教的孩子假期时间,他们是否情愿再次返回学校,在课堂上认真听讲是一个问题。此外,在短时间内,孩子们并不一定能把某个东西学透。“甚至有些孩子跟老师已经从陌生到熟悉,建立了很好的感情,然后就要分别,这些会不会给孩子们带去不好的影响呢?”事实上,支教本身的意义在于支教者与学生互动互益,把支教当作培养留守儿童的重要手段,往往在时间上有局限。

  模式3

  寄宿制留守儿童学校:

  尚未形成规模,但已有学校迈出积极一步

  在我国最大论文网站中国知网进行搜索,以留守儿童为关键词,会有超过13万条结果,而以留守儿童教育、培养为关键词,也有超过2万条结果,关于留守儿童近年来发表的论文数量也不在少数。不过,对于留守儿童培养模式按照类别的研究则相对偏少,南都记者通过整理多种资料以及采访发现,目前留守儿童的教育模式主要分以下几种:一是典型乡村普通学校教育,正如加吾岗村志愿团队所到的学校;二是如李琪琪团队所做的工作———暑期支教;三是专门的寄宿制留守儿童学校,这种学校也可以是乡村学校的一种特殊形式;而再者就是留守儿童随父母到工作城市一起生活,并在城市上学。

  各方面更有保障

  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邸瑛琪此前曾表示,改善农村留守儿童教育现状,需要从政府、学校、家庭、社会等方面切入,做好解决对策。然而,现实是有相当数量的留守儿童存在辍学、厌学、逃学等现象,乡村学校教育的成果并不明显。

  相比起最为常见的乡村学校教育,邸瑛琪指出,目前农村留守儿童教育,主要靠寄宿制学校支撑。相比普通的乡村学校,寄宿制学校从教育资源、师资、饮食、学生人身安全等各方面都更有保障。以贵州省罗甸县以第四小学为例,该学校采用的是“以校为家”留守儿童教育管理模式,学校建立“代理家长”工作制度,班主任担任“代理家长”,从生活、学习上陪伴留守儿童,关注其成长。再者,当地政府对该学校也投入颇多,自2011以来先后投入1364万元修建校舍、学校基础设施,保障留守儿童就读学校环境。

  尽管如此,相对城市教育资源,农村、县城寄宿制学校目前仍处在起步阶段,两者存在巨大鸿沟。然而,无论何种模式,目前整个社会都仍未形成专业的留守儿童教育模式或体系。留守儿童大省贵州省,其社会科学院主编的《贵州蓝皮书:贵州社会发展报告(2016)》指出,农村教育一直存在着投入不足的问题,具体的实施过程中,更是出现了重城市、轻乡村的情况。

  书写高考佳绩

  不过,事实上有民办学校已经迈出这一步,经过了多年寄宿制学校的尝试,已经形成规模。位于湖南省耒阳市的正源学校,是一所寄宿制的民办学校,在校学生超过14000人,办学规模从小学覆盖到高中。耒阳及周边地区农村的村民,不少已经南下广东打工,学校通过大规模办学,解决了当地大批留守儿童的上学难问题,今年的高考中,该校一名学生考上北大、一名学生考上清华,进入全国多所名校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再次书写高考佳绩。

  一所农村民办学校,却解决了当地乃至周边地区留守儿童上学难这一让家长乃至整个社会“头疼”的问题,相比起传统的乡村普通学校、支教等,似乎也让教育界看到了不一样的留守儿童培养模式。

  模式4

  随迁子女入学:

  警惕成为“二次留守儿童”

  放眼来看,也有部分留守儿童跟随父母到城市接受教育,然而随迁子女在城市的升学道路并不顺畅,其中较大的一个门槛便是户籍制度带来的求学难、求学贵。相对本地户籍学生,留守儿童若想在父母工作所在地求学,首先面临的便是更高的学费,公办学校也往往不会接收非本地户籍学生(招收也要收取赞助费)。以广州为例,尽管有不少民办学校对学生户籍无要求,但比起公办学校,一些学位比较优质的学校的赞助费动辄几万元,对于收入不宽裕的打工者来说,普遍负担不起。

  留守儿童印记难以抹去

  拥有流动人口30万、本地户籍人口5 .8万的广州市花都区狮岭镇,就是一个典型的“打工”城镇,大大小小的皮革厂汇聚了湖南、广西籍为主的外来务工人员。近年来大量随迁子女进入狮岭镇,也催生了多所民办学校出现在当地。据服务在狮岭镇的优势力社会工作发展中心工作人员介绍,目前狮岭镇有民办学校10所(不算幼儿园),这些学校一般都开设小学和初中部,在校学生共计约15000人,学生基本都是狮岭镇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

  上述中心在花都区还开展特大镇外来人员社会工作服务项目,项目主任龙晓芬以及她的团队扎根广州花都狮岭镇三年多,对流动儿童的教育问题有所感慨,她表示,尽管到城市后,既不远离父母,还可以在广州读书,很多孩子生活迎来了转变,但留守儿童的印记,却并非那么容易抹去。

  龙晓芬介绍,尽管孩子在狮岭镇有学可上,但由于父母十分忙碌,孩子缺乏照顾,部分孩子来到广州后,却成为了“二次留守儿童”。“有些孩子才上二三年级,白天就带着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在外晃悠,尤其是暑假期间,这些孩子基本都在家做饭、照顾弟妹,其间没有大人陪伴。”

  在对“二次留守儿童”进行观察、家访时,龙晓芬以及她的团队向南都记者总结,这些孩子主要在人际交往、学业、情绪、青春期教育等方面表现出一定的不适应。“一些孩子最近一两年刚从乡下过来,最简单的英语也还没掌握,跟不上学习节奏,出现情绪波动时,也缺乏理性的表达方式,转而打人、捣乱等。”为了加强社工与学生的沟通,项目团队还在学校设立了办公室。

  根据前述全国妇联的报告,根据《中国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样本数据推算,0-17岁城乡流动儿童规模为3581万,在2 0 0 5年基础上增加了41.37%,且有增长的趋势。在这些流动儿童中户口性质为农业户口的流动儿童占80 .35%,据此全国有农村流动儿童达2877万。

  家长重视不足

  在教育方面,让龙晓芬和团队成员感觉“头疼”的是,现阶段狮岭镇仍有学生辍学在外流连的情况,“只算我们非主动接触的,就有3个家庭有这样的情况,父母的敷衍、旁人的漠视,都成为引导学生重回校园的障碍。”龙晓芬坦言,尽管留守儿童转变成流动儿童的过程中,得到了上学的机会,但部分家长对孩子教育的不重视,也让上学的质量难以保证。

  龙晓芬的团队曾在2014年底发布过针对狮岭镇的《民办学校教师生存状况调研报告》,报告也显示教师存在年龄结构年轻、工资收入比公办教师低的情况。

  实际上,南都记者查询资料了解到,国家从2008年起便明确,要各地以“流入地为主,公办为主”的原则,解决随迁子女的城市求学问题。教育专家熊丙奇认为,地方政府应该增加这方面的投入,更好解决随迁子女的求学问题。

  今年起,广东省便全面放开异地高考,作为外来务工人员大省,广东此举被称好,有利于当地外来人员子女的公平教育。从今年的情况来看,广东全省符合报考条件的省外户籍随迁子女考生有9500多人。

  (应采访者需求,文中部分姓名为化名)

  在展现了几种留守儿童的培养模式后,接下来本系列报道将通过问券调查与实地走访等形式,继续探索留守儿童培养的现状、存在问题的解决路径等。

本文引用地址:http://student.southcn.com/s/2016-09/12/content_15560401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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