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行我素”的山村男孩真正成熟了——黄超考取中南大学

8月17日这天有5台升学宴。历史类573分录取到湖南师大的蒋晶晶、物理类586分录取到湖南师大的谭枝、604分录取到湖南大学的黎俊毅、608分录取到湖南大学的黄豪、616分录取到中南大学的许益鹏，3人在城里酒店办宴，2人在村里办宴。罗校长带队走乡镇线路，党支部书记毛小波和校长夫人梁晓芬老师带队走城区线路。

上午在德泰隆路酒店里采访198班“篮球小子”许益鹏，就觉得边上有个时不时跟他勾肩搭背的家伙很是眼熟。中午在野鹅塘一家酒店办宴的黎俊毅也是毛书记所带的198班的。用餐时聊到198班几个600多分的学生，毛书记说刚刚那个黄超，前两天的升学宴怎么没有采访他呢？

15日这一天，录取到大连海事大学、北京工业大学、武汉理工、华中师大、中国农业大学、湖南大学、中科大、武汉大学的朱子凡、吴曼姣、李鑫、邓嘉乐、蒋娅芳、郑淑娇、黄振鑫、江心怡，共计9人，同时在马田、小水、上架、余庆、淝田、亮源、新市、公平等乡村办升学宴。

罗校长、毛书记、梁老师和几个年级主任、班主任全员上阵，足足分出六路人马，马不停蹄奔赴各处乡村去颁奖祝贺。采访组实在是分身乏术，黄超成了当天的“漏网之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刚擦肩而过，现在又经毛书记提醒，我们哪有放过他的道理，当即联系上了正在德泰隆路的升学宴上跟黄超等一众损友推杯换盏的篮球小子许益鹏，约黄超下午回学校采访。

黄超是家里老满，哥哥黄翔、姐姐黄娟都已成年工作了好些年。父亲黄国成是乡里的土菜师傅，有时在城区的学校食堂里上班炒大锅菜，有时在四邻八乡赶场做酒席，忙碌起来的时候，两三个月见不上一次面是常有的事。母亲吴聪莲也已五十多岁，在家里带孙子。

家里所在的长坪村是高寒山区，同时又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2020年考上清华美院的黄兰毅学长就跟黄超是一个村的。2012年考上北大的潘军学长，最年轻的乡镇党委书记，就在长坪乡任职。这边的教育风气很是浓郁。

长坪中心完小一毕业，黄国成夫妇俩就把黄超送进了正源，“因为正源出人才嘛。”

出人才是一个方面，黄超贪玩、自制力不行，要把他送到全寄宿全封闭式又“管得严”的正源来好好约束，可能是更重要的一个方面。

进入占地380亩、绿化率高达80%，世外桃源般如诗如画的正源学校读寄宿，活泼外向的黄超倒是适应得挺不错。想家了就给妈妈打电话，打完电话又开开心心去找同学玩，“开始几乎天天跑到大厅这边给妈妈打电话，后来有时候一天没接到我电话，她还有点生气，说我干嘛不给她打电话了。”不打电话自然是因为跟同学们熟悉了，玩开了，打成一片之后，黄超就渐渐乐不思蜀了。

黄超聪明，学习也认真，但是贪玩、自制力不行，拿个过得去的成绩问题不大，想要有多拔尖的话呢，在当时来说有点不是很现实。黄超整个高中阶段都没进过学校里最好的清北班。准高一和高一上学期在年级主任钟琼佳老师班上，时常把钟主任气得够呛。钟主任一提起来就来火，“这家伙缺少规则意识，又特别喜欢打篮球。”打篮球本来是好事，可也架不住他不分时间场合去打球啊。

年级主任亲自带的班，黄超不是午睡时间跑去打篮球被德育处抓，就是翘课去打篮球被任课老师投诉，堂堂年级主任隔三差五被德育处叫去领人，这脸面往哪里搁嘛。更让钟主任整整思索了一个星期都不得其解的是，黄超有次居然凌晨三四点爬起来，乌漆嘛黑的溜到操场里去打篮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钟主任这次也不训他，就跟他把道理简单一讲，回头足足给他晾了半个月，不搭理他。事后我们特地找钟主任问是怎么驯服黄超的，钟主任嘿嘿坏笑起来，说当时的“冷战”期间，自己表面上次次板着脸不搭理他，其实还是暗暗在关注他的变化，“他这种性格，讲再多大道理也没用，只能给他开个头引导下方向，让他自己去思考。他自己想明白的道理，才会愿意去遵循。”碰上黄超有改善、进步的地方，钟主任也不点名，就当着全班的面模棱两可表扬几句，又顾左右而言他，“这家伙聪明，一听就秒懂，知道是在表扬他，知道我指的是期待他往哪个方面进步。”

循循善诱之下，黄超被整得心服口服，“钟老师又不骂人，又不发脾气，反正就是弄得你不得不服。”

其实何止是这一次的暗暗关注，又何止是这一次的不得不服呢。高二分班之后黄超已经不在钟老师班上了，还是跳不出他的五指山。到了高二高三，十七八岁的懵懂少年或多或少会有些青春萌动，黄超这活跃外向的性格，多半也会有点不合时宜的想法。“高三好多次注意到他有事没事往女生那边凑！”

钟主任也不急着给他讲什么大道理小道理，一如既往地不搭理他，就自顾自慢条斯理踱步过去，往他身边一站，“我就站那不动，板着个脸什么也不说。他自己脸一红，然后麻利溜走。多站几次之后，他自己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后面自己就老实了。”

回忆起这个“经常不老实的家伙”，钟主任说，黄超最大的转变是高二分班到了毛书记班上之后，尤其是在毛书记班上当了一届轮值班长之后，变化特别大。

在正源，党支部的战斗力一直是最强的。党支部书记毛小波，同时也是耒阳教育界声名赫赫的骨干数学教师，硕果累累、桃李天下，在正源一直扎根教学一线。毛书记亲自挂帅的198班，脱胎换骨之后的战斗力一路飙升，堪比李云龙带出的独立团。

高二刚分班时，毛书记新接手的198班，年级前100的高分学生一个都没有；平均分在同层次平行班中不是垫底，是正儿八经的倒数第一。

“他是一个很严厉的老师，也正是因为他这份严厉，才能压制住我们这个198班。跟着毛老师一路反超，这种感觉太爽了。”一提起198班的逆袭反超，乃至高考时创下的惊人战绩，黄超脸上满满都是自豪。

接手同层次倒数第一的198班，光靠一个“严”字最多只能管得住学生的纪律，怎么可能管得住学生的心呢？毛书记在班上推行了诸多别出心裁的创新举措：

班委会轮值，半个学期换一轮，争取在剩下的四个学期里让每个学生都担任一届班委干部。

定期书面复盘，期末要交书面总结，开学要交书面计划，装订成册，班委存档，人人过关。

逢考必表彰，大考小考，只要是综合性的排名考试，党委书记亲自上台，都在自家教室小讲台上又是颁奖又是鼓掌，郑重其事隆重表彰。以至于，班上同学拿奖成瘾了，考完高考还撺掇着起哄要领198班的“班奖”。毛书记这次可就抠门起来了，不肯再搞公款消费，揪着班上7个高分考生狠狠敲了一笔竹杠，让全班同学只管提需求，“什么红牛啊西瓜啊什么什么的，想吃只管提！”班委会依循“物资极大丰富”的标准按需分配，放肆采买，“带上他们7个去买单哦！”

高考分数出来之后，已经毕业的198班79位同学全员到场，回到教室开班会，领取198班专属的考试表彰。他们说，这是一份荣耀。

198班在毛书记一线坐镇之下，两年时间一路高歌猛进，高三下学期开始已经稳居全年级第二，仅次于高手云集的清北班203班。“我们都戏称自己班是半个203！”

2022年高考，清北班203班600分以上32人，近乎是全耒阳市几所省重点高中之总和，一个班碾压一座城。198班600分以上7人，“发现别人一个学校才9个，我们198班就有7个！哈哈！”。

黄超把外校600分拔尖人数记错了，实际数量肯定不止这么点。但是，曾经倒数第一的198班飙升到高考时具备与一所省重点学校华山论剑的实力，让他们感觉特别骄傲、无比自豪。这群骄傲的少年们“敢打敢拼 敢为人先”的昂扬斗志，又何尝不是他们两年里突飞猛进的动力所在呢？

正源党支部书记毛小波老师，用两年时间亲手点燃了这群骄傲的少年们“敢打敢拼 敢为人先”的昂扬斗志。

黄超所在的寝室，也充满了让他豪情满满又念念不舍的故事。他们寝室住了8个同学，4人600分以上，3人五百八九十分。“198班的班级状元许益鹏，哈哈！就是我们寝室的。”黄超说，他们寝室很卷，“人家回了寝室还光明正大地卷给你看，你说压力大不大。只能跟着一起卷，大家都卷起来了，也就不觉得卷了，哈哈！”每天教室里卷完又回到寝室继续卷，这群卷王们凑在一堆互相交流学习心得、探讨解题方法，互相攻击对方做错的题目、提醒彼此易错的失误……回忆起寝室里卷得昏天暗地的时光，黄超笑着笑着，脸色又渐渐庄重起来，“学习很苦，我们寝室却在苦学当中找到了欢乐找到了乐趣，这种苦中作乐的氛围是最舒服的一种学习状态。现在我们要各奔东西了，相信以后还会再遇到这样的寝室，还会再遇到这样的室友吧。”

黄超物理类607分，耒阳市43名，湖南省6262名，可供选择的大学志愿空间其实挺大的。他填报了中南大学材料学专业，因为他崇拜科学家，向往科研报国。“都说生化环材四大天坑嘛，我知道材料学不好找工作。”黄超说，因为喜欢，因为热爱，他会在大一进校就朝着考研考博的方向努力。

“我家在长坪的小山村，在耒阳海拔比较高，交通也不便利，我们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应该要更能吃苦一点，我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每个男孩小时候都会有一个科学家的梦想，我想。只要坚持努力，说不定就可以圆梦了呢。”

说起自家所在的长坪山村和自己立下的科研志向，黄超又稍显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长坪乡党委书记潘军，昨天在乡政府给考入一本大学的长坪农家学子们开了一个表彰会，每人颁发了2000元奖学金。2021年考入清华的学姐徐轲娟也出席了活动。两位学长学姐呼吁即将步入大学的新生们努力学习、奋发有为，将来学有所成要不忘家乡，回报桑梓。

“我学材料最好的方向就是做科研，将来做科研肯定只能留在大城市的，唉……”

我们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祖国材料事业做贡献，跟回报家乡并不冲突。

他说父母已经55岁了，他将来毕业了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先回报父母，“第一个从小家开始，先报效小家，再报效国家。”

他说上学期开学典礼上罗校长就说过，学会做人比学会做题更重要。

这个曾经“我行我素”的山村男孩，是真正成熟了。

聊起跟黄超一样有着类似成长历程的农家孩子们，聊起跟学生们一起奋斗的日日夜夜，黄敏、罗洁、伍坤、黎俊毅、黎志鹏、许益鹏、郭征威……每一个学生，不管是准高一、高一带过他们的钟琼佳老师还是高二高三带过他们的毛小波老师，两人都是如数家珍，对他们高中四年里的点点滴滴记忆犹新。他们说，看到这些孩子们一年年、一步步成长、成熟，看到这些孩子们在高考中拼下的美好归宿，他们付出再多努力，付出再多辛苦都值了，他们为这些孩子们感到骄傲和自豪。